五六十年代,我們小的時候,說起德國,總是和法西斯連在一起;後來文革結束,考上大學,德國對於我們,就有了歌德、海涅、康德、黑格爾、貝多芬、巴赫的熠熠光輝;到了八九十年代,做工業經濟報道,德國製造成了完美的化身;進入新世紀,特別是中國製造有了前一個10年的快速崛起,再看德國,便有了底氣和觀察的其它角度。
德國是一個極品國家。她對人類社會有著非同尋常的貢獻,也曾給世界帶來巨大災難和痛苦。其實就民族性來說,中德兩國人,有著許多相同之處,也有不同的特質。
比如說勤勞。德國的宗教革命家馬丁路德曾說:“即使我知道整個世界明天將要毀滅,我今天仍然要種下我的葡萄樹”,很有德國人的埋頭苦幹、不肯苟且的範兒。中國人更勤勞,與徐工團隊在德僅四天,工作日程滿滿的,有的同誌想在附近超市買點紀念品,一打聽關門早,開門晚,根本來不及去采購。有人打趣說:正是咱們上班比人家早,下班比人家晚,才是我們今天到這兒來買企業。
又如節儉。德國人省錢是有名的,有個笑話:當在路上拾到一歐元時,法國人買了一支玫瑰花送給情人,意大利人買了一塊巧克力自己享受,隻有德國人趕忙把這一歐元存到銀行裏去。努力掙錢,不停地儲蓄,喜歡實實在在地擁有金錢,連德國人都說:“我們很像中國人。但有些中國人還是有賭性,國外的卡西諾裏總有中國人,而國內的股民一次次被剪羊毛,卻願賭服輸。
還有許多不同之處。德國人守紀律,服從命令。在企業裏,一切按規章辦事,一板一眼,不足之處是缺少靈活性和主動性。他們的廚房裏,擺著整整齊齊的量杯、天平、溫度計、及各種專用器具,像極了理化實驗室,而中國烹飪以鹽少許、調料若幹,名冠全球。所以我們的企業多年來向德國學習質量管理,學習卓越製造,學習核心技術。
其實最深刻的不同,在於兩個國家民族所經曆的過去和身處的現實之不同。說起來,德意誌民族文化史比中華民族的文化史要短許多,當莊子寫下“判天地之美,析萬物之理”的至理名言時,德意誌民族還沒有形成。即便如此,日耳曼作為一個民族的存在,其部落形成也有兩千多年了;而作為一個統一的國家,德國也就是140年的曆史,所以被稱為一個“遲到的民族國家”。然而上世紀前半葉,一旦凝聚成一個強有力的國家,德國卻走向了極端。中國相對有自己的道路與曆史,中華民族的心態也更從容大氣,雖屢遭磨難,幾番風雨飄搖,依然堅韌平實。
這個話題太虛,再扯下去就該鑽象牙塔了,還是從眼前的實例說吧。當德國時間7月6日下午18點,徐工收購施維英51%股權,交割儀式在北威州赫恩市舉行,那是一所令人記憶深刻的會場,由一個百年前的老廠房改造而來。讓人更加難忘的是簽字時刻,站在老施維英先生身後的是施維英夫人和子女,那是一個典型的家族企業,雖然是血緣關係,又有資本紐帶。而站在王民董事長身後的是徐州市市長朱民及市裏相關部門領導,這是兩家體製背景完全不同的企業。
施維英家族每個人都是這個企業的所有者,說起78年的曆史,就會談到他們的父親或者爺爺老施維英,沒有別人,無論創業還是受益,他們是地地道道的資本家。而王民及徐工的高管團隊卻不是,他們是上級任命的國有資產授權經營者,不擁有徐工的股權,盡管他們在這個國企裏工作了幾十年,甚至一輩子;盡管王民作為企業掌門人帶領徐工,創造了一個個輝煌業績;盡管他們曾為這個企業的興衰存亡殫精竭慮風雨相伴……但是他們確實與施維英家族之於施維英截然不同。
我們對在充分市場化領域中生存發展的中國國企,充滿敬意;對在國際市場上謀求更大更強的中國企業,深表欽佩。
中國徐工的資金注入到德國最好的混凝土設備企業的股權中,用媒體習慣的措辭,叫做入主或控股。德方好像不很接受,他們稱之為“戰略合作”。施維英的機械產品,曾在西德戰後重建中活躍於建築裝備領域,德國人對這個品牌很有感情,所以他們希望低調處理這件事。
徐工方麵很好地照顧到對方的情感,宣傳上盡量低調,這些算不上原則問題。重要的是,下一步如何走好,怎樣取長補短,獲得進一步發展的動力。在國內外市場消退,不確定因素幹擾,工程機械行業麵對空前困局的情況下,徐工集團大踏步地走向國際市場,走向既定目標,所表現出來真正的勇氣和膽魄,確是中國企業的氣度。